什么时候我失去了好朋友们在一起的快乐?

等不及完全好起来,寒假就已经结束了。开学以后我还是请了一阵子的假。刚回到班上的时候,高中同班同学送给我一张好大的卡片,信封还是手绘的,我收到时好感动也好害羞。最会画画的女同学在封面涂鸦,写上:「虽然男护士很帅,姐妹等着妳回来呀呀呀!」大家在卡片里面七嘴八舌:「很想念妳喔!」「听到妳生病,我的心很痛咧!」「考试前身体不舒服,一定很难受!」「在这种时候生病真是辛苦了!」「看着妳空掉的位子好

等不及完全好起来,寒假就已经结束了。开学以后我还是请了一阵子的假。刚回到班上的时候,高中同班同学送给我一张好大的卡片,信封还是手绘的,我收到时好感动也好害羞。最会画画的女同学在封面涂鸦,写上:「虽然男护士很帅,姐妹等着妳回来呀呀呀!」大家在卡片里面七嘴八舌:「很想念妳喔!」「听到妳生病,我的心很痛咧!」「考试前身体不舒服,一定很难受!」「在这种时候生病真是辛苦了!」「看着妳空掉的位子好虚……」那段日子来自许多同学的加油,可能是我这辈子听过最纯真、最轻盈的。高中女生们在说加油的时候,总是非常认真,像是小心翼翼把这两个字抱在手心上一样,等来到对方的面前,再开朗地伸手递送出去。收到这样的「加油」,很像收到了爽朗的春天。那个时候的我们都还相信,未来一定会是美好的。

少女的友情是参杂了爱情的,每个人都期盼自己是谁的一部分,不要落单。这里头虽然没有肉体的欲望,但有一种对归属感的需求。不管做什么都想要找人作伴,走在路上都像是一对对的情侣。最好的模式是两两一组,又能成群结队,组成强大的小圈圈。

原本总是和我走在一起的H,在我的脚不能应付日常活动和下课乱跑之后,她渐渐加入了另外一个群体。她拉着其他同学去学务处,吃午餐,去合作社,一起去补习班试听。尽管我和她还是会在上课时传纸条,谈一些心里话,她称我是最懂她的灵魂伴侣,但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好像不如以往亲密,她离开我了。

我们变成这样,是因为我的脚吗?我内心扎扎实实地感觉到一股被抛弃的委屈。不论是身体的活动度,或者心情的开朗程度,都不再跟以前完全一样了,很多时刻不能跟朋友「一起」共度、共享,自己的位置也就被取代。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,一个人若被老天爷摆到光谱上不是常态的地方,很可能就会在旁人的视野中慢慢褪色,被无声地淘汰掉。即使自己曾经是对方十分重要的人也一样。

在H逐渐离开的同时,我得到了一个新朋友。换位子的时候,我的座位前方来了一个害羞的女孩M,她新转来我们班,还没什么朋友,不知不觉我们就系在一起。我从小到大总是跟一群人笑笑闹闹的,很少拥有过这么含蓄的朋友,但是也许只有像她一样恬静和安于平淡的性格,才能够接纳当时那么麻烦又无聊的我。

我从中得到一个往后使我执着了好几年的经验,即使是花不繁叶不茂的人,只要在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陪在一起,日子也会渐渐染上属于彼此的、很温暖的颜色,不会比别人失去什么光采。 「只要还有人陪就可以了,就算只有一个也好,就是不要剩下我自己。」对于如何与疾病共处地生活下去,我是这么想的。

蹩腳的青春:什麼時候我失去了好朋友們在一起的快樂? | 一流人| 遠見雜誌

她是这段时光里最温柔的回忆之一。我们一起走在校园里的时候,她就好像我的拐杖。像是某个下午要从家政教室回到班上,大家都先回去了,M撑着我的下手臂,我们彼此身体互靠着,从游泳池前面的红砖地出发。我的脚一拐、一拐扭上磨石子楼梯,一手撑着涂了透明厚漆的木头扶手,一手倚靠她,好不容易爬到二楼,钟声已开始响了,叮叮咚咚在催促人。这下进教室一定会迟到,我急了,可是自己却走不快。腿为了不要疼痛而僵直着,却又因为僵直着而更加疼痛。我终于忍不住说:「好累,先休息一下。」她一贯温柔地说好,然后我们两个白衬衫黑裙子,就立在二楼走廊上,静静的。午后的微风掠过白色栏杆外几片大花紫薇的花叶流过来,流到我们的腿边、裙子边、我们的胸前、我们的脸和头发上,我整个人好像被凉凉的水包围着,脚好像也不那么热了。我们相视而笑,她慎重地对我说:「加油。」像是要把春天送给我一样。

下午的阳光不怎么盛,天空白白亮亮的,风把四周的声音都带走了,把所有人也带走了,只剩我们在这里,我就不用担心别人看见自己,不用回答:「为什么上课了,妳还在这里?」的问题。我的头向着前方,眼睛觉得路不长,腿却觉得路好长。当时不只这一条路,校园里所有的路对我来说都显得漫长。 「不方便」,这句话说起来只有三个字,带来的挫折感却足以长篇大论。我全身只有一只脚痛着,但是生活也随着其他身体部位萎缩,心情也跟着怪异起来。

我们好不容易回到教室,英文老师靠在讲桌边跟同学聊闲话。英文老师是一个矮个子男人,顶上只有几根短毛,又戴着圆眼镜,有一张圆胖脸,因此看起来有点猥琐,可是实际上他的个性是很可爱的,全班同学都很喜欢他。所有人看着我进门,默默地一扭一摆向座位走去,全班静悄悄的。 「哎呀!走那么辛苦,怎么没有叫我去接妳?」终于,英文老师划破沉默,故作轻松地对我说话。我低头没有看他,嘴角抿着笑,心里很谢谢他为我打破尴尬的好意,一手握拳另一手靠在拳头上,对他比了一个古代武人彼此致敬的手势。他笑了,全班也哈哈笑了。

有一天扫地时间,体育股长跑到黑板前面宣布,班际排球比赛要开始了。在女中里面,每学期的盛事就是排球比赛了,每个人穿着深蓝色小短裤,顶着睁不开眼的日头打球,不管打得好不好都要上场参加,因为这是大家的青春。她在讲台上头分配队伍,唱名谁谁谁是第一队、谁谁谁是第二队、谁谁谁是候补。我听见她问:「那……子瑜的脚可以吗?」我摇摇头,最后成为了——啦啦队。

几次下课的时候,全班抓紧时间去练排球,我一个人趴在桌上装睡,想要装作自己心情调适得很好的样子,耳朵里塞着耳机,把同学三两群离开教室、闹闹哄哄的声音隔在外面。陈绮贞在我的耳边慢慢低低地唱着歌词:「喜欢一个人孤独的时刻,但不能喜欢太多。」这首歌很沉闷,听的时候好像有重力压在自己身上,难以呼吸。我想这样的沉闷似乎是太多了,拥挤得眼泪一小颗、一小颗掉出来,可是我不能抬起头来擦。

脚过了一阵子还是没什么起色,走在学校里,我会收到许多同学投来浅浅的点头示意,以及仿佛了解什么、实际上却什么也不了解的眼神。原本应该鲜明亮丽的高中生活,可能因为滴进了眼泪吧,变成水彩的颜色,而且还是加了太多水的那一种。色泽越来越浅,就算我使劲也刻画不出什么痕迹来。也许是我太别扭,无法好好接纳别人的善意。每个人都在为升学考试努力,写数学练习题、背英文单字,还有填充完那些永远做不尽的社会科测验卷,已经够烦了,我却还比别人多了生病的烦恼,我很气,我不想要自己看起来很奇怪!

为什么我变得那么奇怪?

要拍毕业照的前夕,学艺股长问全班,毕业纪念册上面只要拍个人照,还是要加拍一组、一组小团体的照片?班上同学还没有定论,但我就开始想,拍照那一天我可能会有的窘境。 M是我的同伴,绝对不能丢下她,但她的其他朋友我都不太熟。如果和H她们,就不能和M一起了,更何况H她们的人也太多了,可能容不下我。我在脑海里不断地排列组合,最后发现我不属于谁,谁也不属于我,同类到底在哪里?我想像在椰子树下面、水池前、司令台前,同学们摆出不同的动作和笑容拍照,只觉得自己很孤单。

学测大考要到了,我却一直想着这种事情。什么时候我失去了一群好朋友在一起的快乐?我在日记里写下对H的发泄,「如果真的是好友,妳怎么会这样对我?为什么要放我一个人?因为妳也没有安全感……」

接近毕业的那阵子,我和H讲开许多遍,当然和好了,是应该要像个大人一样成熟地面对,过去的就过去,我们彼此依然喜爱着对方,可是我好像从中发现了一个不该碰触的秘密,一个隐藏在人际交往之中不能点破的秘密。我们可以分享日常的快乐,可以在遇到困难时扶持一把,可以相交情深、感动心灵数年之久,然而一旦我落后,若不慎在地上爬不起来太久,这份感情也会随时离去。我开始不太确定,人世间的感情是怎么一回事?

创业项目群,学习操作 18个小项目,添加 微信:shikong123678  备注:网站

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,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。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,不拥有所有权,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。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/违法违规的内容, 请发送邮件至 sumchina520@foxmail.com 举报,一经查实,本站将立刻删除。
如若转载,请注明出处:https://www.baobeiquming.com/3140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