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常听到有人问:「假如妈妈和老婆掉到水里,你会救谁?」***我当看护的时候,有个很可爱的奶奶,第一次看到她就被她叫人的方式吓到:「哥哥,帮我拿水。」奶奶看起来没有90,也有80,但逢人就「哥哥」、「姊姊」地叫,身为好奇宝宝的我问旁边的看护学姊,「为什么她会这样叫人呢?」于是我们边工作、学姊边解释。原来,这个奶奶刚被送来时不是这样的。她刚来的时候常常闹脾气,动不动就丢东西,总是说自己
常常听到有人问:「假如妈妈和老婆掉到水里,你会救谁?」
***
我当看护的时候,有个很可爱的奶奶,第一次看到她就被她叫人的方式吓到:「哥哥,帮我拿水。」
奶奶看起来没有90,也有80,但逢人就「哥哥」、「姊姊」地叫,身为好奇宝宝的我问旁边的看护学姊,「为什么她会这样叫人呢?」
于是我们边工作、学姊边解释。
原来,这个奶奶刚被送来时不是这样的。她刚来的时候常常闹脾气,动不动就丢东西,总是说自己的儿子很忙,只是没时间照顾她,所以把她送过来而已,不是不要她了。她说她儿子很会赚钱、很有钱,不缺这点钱。
原本她儿子大概两周来一次,后来一个月,后来三个月,后来不来了,每个月都是缴费时钱到人不到,再也没来看过妈妈。
奶奶从此就变成这样了,「哥哥」、「姊姊」,「请问」、「麻烦你」,开始谦卑、谦卑再谦卑,因为她知道她儿子不会再来了……
我一边换着另外一床的尿布、一边回头看那个奶奶,原来那么客气的人,有段这样的过去,真的是意想不到。还好是这时候遇到这位奶奶。
当看护的时候,就怕遇到爱耍脾气和即将要老人失智的,而不是躺在病床上的,理由跟我后来在看护和殡仪馆之间,选择殡仪馆的原因一样:需要沟通的人总是比较麻烦。
谁知道我来了没几个月,这个乖乖的奶奶就开始慢慢退化了:半夜常常20分钟按一次服务铃;明明尿布是干的,却觉得自己小号了;常常忘记吃饭;总觉得有人偷她的卫生纸。她的坏脾气也慢慢起来了。
有一天晚上,我推她去晃晃,她指着窗户,骄傲地告诉我,「我儿子在那栋里面。」
我看着窗户,外面满满的高楼,但还是敷衍她一下,「哇!好棒喔~奶奶,我们不要晃了,回房间睡觉好吗?」
奶奶继续指着窗外,说:
「你看,以前我住在那边,破烂的房子。我老公走得早,我一个人把儿子养大,希望他能赚大钱、住大房子。我不断工作、不断工作,让他读书,让他补习,让他上大学,让他上研究所。
「毕业后很快地,他买了大房子,真的好大、好漂亮,有一张很大、很舒服的椅子,我记得他告诉我,『妈,你不要再上班了,我养你。』值了,一切都值了,他长大有出息了。
「然后就是娶妻、生子,好了,我也没对不起老公,我们家有后了。可是那个媳妇呀,唉,那个媳妇呀……为什么我养我儿子那么大,他什么都听他老婆的?我儿子应该要听我的呀!没有我的付出,有现在的他吗?」
老人家伸出手,满满的厚茧。我一看就哭了出来,因为那个茧和我外婆手上的一样,那是一种勋章,一种为家庭付出的勋章。每当我看到外婆的厚茧,看到外婆因为当年在田里插苗的驼背,我都会偷偷掉眼泪。
奶奶比我坚强,继续说:「说好送我过来后,会天天来看我,然后每次都说自己忙,我请护理师打回家也说赚钱重要、赚钱重要。对,你小时候,我也是跟你说赚钱重要,但是我赚钱,我有冷落过你吗?我会因为赚钱,不关心你吗?你说呀!你说呀!」
此时窗前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,我有一股冲动想抱着奶奶,对她说:「阿嬷,对不起!」
但是下一秒却听到她说:「还有,我房间的卫生纸是不是你偷的?我就知道你们这种擦屎的手脚不干净。你说呀!是不是你偷的?」
我把眼泪擦了擦,说:「奶奶,你再不回去睡觉,我其他人都不用顾了。不然叫你的有钱儿子请个人来看护好不好?这样就有人天天陪你喔。」
「好呀,我儿子很有钱,等等我打电话给他。今天星期几呀?我儿子周六会来看我喔。」
我看着奶奶房间里一直都是周五的日历,将她的尿袋挂在我腰上,然后把她抱上床,指着那张日历说:「奶奶,你先睡,你儿子明天就来。」
那时候奶奶的笑容,到现在我还记得,那个笑容在我外婆脸上也有看过,就是我出第一本书的时候,既骄傲又期待。
当我离职时,找了很多和我很熟的老人家拍照,奶奶是其中一个。拍完之后,我指着奶奶脚上的袜子说:「奶奶,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,你看到了要想起我喔。」
奶奶却回我,「胡说,这是我儿子送的。」
我不禁又流泪了。几周前,奶奶的最后一双袜子破了,护理师打给他儿子,请他送袜子来。他儿子说:「我很忙,不然你们帮我买,钱我再跟你们算。」
我听到就很不爽,隔天带了一双袜子给奶奶,跟她说:「奶奶,你儿子给你的喔,漂不漂亮?他没时间拿,请我帮忙拿给你。」
奶奶笑得很开心,等到我把那双袜子放到她的柜子里时,发现她多出很多袜子。一开始我还很高兴,以为说不定是儿子真的来看她了,却听到后面八卦学姊的笑声,「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关心奶奶吗?」
怪不得常常有人说,做长照的人是做功德的,果然每一个都有一颗这样的心。
***
我到殡仪馆之后,有一个很坏、很坏的习惯,三不五时用电脑查一下以前很熟悉的爷爷、奶奶的名字。
这样做,在一般人眼中很不吉利,但我是希望在他们走之后,还能帮他们上个香、换个水,无偿都没关系,因为我很在乎他们。
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,我的名单也一天一天少,然后这天还是到来了。
奶奶走了。
但我不是一送来就知道,而是某天我突然想起她、想起那双袜子,就查了一下她的名字。查到的时候,我心里很沉重,希望不是她,她应该长命百岁地活着。但也希望是她,早点走了吧,不要再等那个永远不会来的儿子。
那天,我进了冰库,朝那个柜号拜一拜,心想着:不管是不是,之后我会连续三天来烧香的,希望不要介意我的不礼貌。把尸袋打开后,我笑了,开怀大笑,笑到眼泪都出来了。
「奶奶,你过得不错喔,还变胖了呢!」
奶奶的丧礼很简单,一个礼拜解决,而有钱的儿子只有在第一天来过。我看了一下电脑,发现奶奶连死后诵经都没有,直接就是订礼厅。
出殡的前一天,奶奶化完妆之后,精神许多。
要放入棺木一起烧的一般都是新衣服,我看了看,哀,居然还有我送给她的袜子。
当她的遗体被推去礼厅的时候,我看着礼厅正中间那个大大的人形看板,那是奶奶年轻的时候,一个勇敢、坚毅的妇女,庄重严肃。或许那是她儿子对她最后、最好的印象。
我打开手机,看着那个跟我合照、比着ya的老人,很想把照片洗出来,放在她灵前。
「这是她最无助、最需要你的时候,你看过吗?」
创业项目群,学习操作 18个小项目,添加 微信:shikong123678 备注:网站!
如若转载,请注明出处:https://www.baobeiquming.com/1290.html